二十

人生的意义本来不在它的故事，
在于渲染这故事的手法。
——废名《桥•故事》

对于人生我动心的不过是它的表现。
——何其芳

我¹以前总觉得自己能成为一忒好的人。我从很小就看很好的动画片，和很好的人做朋友。我会有一个很好的故事。

我一直等待这个故事，有跌宕起伏，有悲，有喜，有冲突，有激情，有流浪，有悲愤，有幸福。我以为随着我成长我会遇到这个故事。我等战火，如果等不到战火，我等妻离子散，如果等不到妻离子散，我等沧桑变化，如果等不到沧桑变化，我等浪迹天涯，如果等不到浪迹天涯，我等平淡里的悲剧，如果等不到平淡里的悲剧，我等油盐酱醋茶的苦痛。

结果我一直等啊等，终于等到这个时候。无论如何也写不出遇不到了。只知道作为结果的记忆，汤汤水水，零零碎碎，纠纠缠缠，像一团乱麻，怎么梳理也不对。等到一潭水摆静了，也没什么好说了。后来又明白了，这些记忆，是要磨成粉，融进骨，流入血，就变成我的笔，变成我的话，变成我。

十年前念书，像我吃饭一样看书。囫囵吞下去，不嚼。仗着自己记忆力好，硬生生地塞下好多书。现在不看书了，饭却照吃，只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，年轻可以倒头睡。十年的时间喜欢的作家也慢慢都是死人了，喜欢的故事也慢慢变了，喜欢的口气也变了。总想明白些事情，总不明白的事情也越来越多。以前不明白才会等故事，现在明白了才会写不出来。

十年来所有的故事都没有章法、结构和布局，都是不经意的开端和结束。十年间冲突都缺席，所有的激荡都失踪。只知道在风雨飘摇不是很好的世界上，有这湾小小的生活。平淡得像随意摆放的语句，比如在这里画一个句号。

十年又十年的，不过是花落闲庭，看孤鸿明灭。遇见的人，做过的事，经历过的遭遇，作为浮萍，声嘶力竭地呐喊，都挺无谓的。毕竟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十年前的自己什么样子了。希望下个十年我能看到祖国统一，看到影视化的桥，实现海韵自由。

长沟流月去无声，杏花疏影里，吹笛²到天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