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霖的部落格

吹牛之“兴”

思而不学之作


大师:掌六律、六同,以合阴阳之声。阳声:黄钟、大蔟、姑洗、蕤宾、夷则、无射。阴声:大吕、应钟、南吕、函钟、小吕、夹钟。皆文之以五声: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。皆播之以八音:金、石、土、革、丝、木、匏、竹。教六诗,曰风,曰赋,曰比,曰兴,曰雅,曰颂;以六德为之本,以六律为之音。大祭祀:帅瞽登歌,令奏击拊;下管,播乐器,令奏鼓朄。大飨,亦如之。大射,帅瞽而歌射节。大师,执同律以听军声而诏吉凶。大丧,帅瞽而廞;作柩谥。凡国之瞽蒙,正焉。

自从周礼的作者记录下六诗,它不那么鲜明的诠释,便一直影响此后历代的人们,许多为今人所尊的评议正是从这里开始的“兴’’。如挚虞认为:“赋者,敷陈之称也;比者,喻类之言也;兴者,有感之辞也。刘勰又说:“比者,附也;兴者,起也”。传至后世则越来越复杂了。

在我这里则一直是眼见的叙述。所以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、仰面贪看鸟,低头错应人都实实在在有线索可循。拿过来用在生活里也就是叙述的转变:实践了。

王子猷(王徽之)居山阴,夜大雪,眠觉,开室命酌酒,四望皎然。因起彷徨。咏左思《招隐诗]》,忽忆戴安道(戴逵)。时戴在剡,即便夜乘小船就之。经宿方至,造门不前而返。人问其故,王曰:“吾本乘兴而行,兴尽而返,何必见戴!”

王徽之住在山阴的时候,一天夜里下大雪,他睡觉醒来,打开房门,叫左右备酒,环顾四周,一片洁白。他就起身徘徊,吟诵左思的《招隐诗》,忽然想起戴逵。当时戴逵在剡县,王徽之就连夜乘了小船去拜访他。船行了一夜才到,到了门口却不进去,又返回山阴了。有人问他缘故,他说:我本来是乘兴而去的,现在兴尽而回,何必一定要见到戴逵呢?

没记错的话这个故事在前几年还因为“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"而火过,也有许多考据家认真分析说走就走,说明他随时有待命的下人和交通工具;花了单程一夜的时间去远方见一个朋友,说明他根本不介意第二天上班会不会迟到,因此可能根本不是需要准点打卡的工薪族;到了朋友的门口突然掉头而去,说明那一夜的时间和交通成本,他根本没放在心上,而不是“来都来了,起码要住两天回本”。——无疑是没看到这故事的出处。作为东晋名士,要的就是这种随性,不然你何以看到这没有目击者的一人故事呢?

王子猷出都,尚在渚下。旧闻桓子野善吹笛,而不相识。遇桓于岸上过,王在船中,客有识之者,云是桓子野,王便令人与相闻,云:“闻君善吹笛,试为我一奏。”桓时已贵显,素闻王名,即便回下车,踞胡床,为作三调。弄毕,便上车去。客主不交一言。

王徽之奉召赴京都,船还停泊在青溪渚下。他曾经听说桓伊擅长吹笛,但是不相识。这次正好遇上桓伊从岸上经过,王徽之在船中,门客中有人认识桓伊,说那是桓伊,王徽之就派人去传话,说:“听说您善于吹笛,请为我演奏一段。”桓伊当时已经做官显贵了,但他素来知道王徽之的大名,就回头下车,靠着胡床,为他演奏了三个曲子,演奏完毕,就上车离开了。客人和主人间没有交谈过一句话。

这里的兴几乎可以说是现在的兴,不扫兴的那个兴了。前一则长夜漫漫,无心睡眠,突然想起戴安道所居不远,不如前往秉烛夜谈。途径所处,见白雪皑皑,清风明月,小桥流水,觉天地美景取之无尽,用之不竭,神清气爽,灿灿然若有所得,他的兴本就在闲,于是寻人未遂;后一则显著区分于江州司马和琵琶女的同是天涯沦落人,王无意寻恒,恒偶然过青溪,没有诧异与刻意,有人起兴有人纳的自然。

不扫兴是真慷慨。

落在我头上就不太如愿。出游大多是闲日里的无趣,或者是一场蓄谋的出逃或者是被动当“纯路人”;后者式的故事里则是王递过来的薯片我都会忙忙摆手道声谢谢的。让人去也不去,让人玩也不玩,让人吃也不吃,全沉浸在呆着的乐意里。虽说这世间的一拍即合寥如晨星,但是兴的存在总是会让还没“有效碰撞”的个体有更进一步的机会。就像是沾满锈迹绷紧的琴弦一崩立断之际突然松动了调音弦钮,终于在疲惫的木质吉他上演出了动听的旋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