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霖的部落格

青色魇

七夕猛雨,十个传统习俗便破了两个。于是观影。

电影海报
一鸣草又生,草木青青不过一百数十日,到头来又是樵夫担上薪;
一鸣虫又生,百虫生来不过一百数十日,到头来又要纷纷扑红灯。

我常得着男子送给我的东西,总没有当它们做宝贝看。我的小朋友却不如此,因为她从不曾受过男子的赠与。说是小,其实已经是二十岁,但这样称呼才令我放心:吐一口热气可以把她吞进去似的。

自烟花闪过七十几次以后,入土的事情就完了。她照例是要过来看我的。

“那边有一个男学生跟着我们走,他的名字我忘记了,我只记得人家都叫他做偢仁。他手里拿着一枝荼,且行且嗅。”我靠着她写字的桌子,向着她,同她听话,然而先入脑者想着荼蘼本不是香花,他嗅着,不过是一种无聊举动罢了。

“姑娘,这枝荼蘼送给妳。”她的话在之后就是盈盈多谢随即从西边的山径转回家去。

“他给我这个,是什么意思?”

“你想他有什么意思,他就有什么意思。”

我这样回答她。走不多远,我们也分途各自家去。

她自下午到晚上不歇把弄那枝荼蘼。那花像有极大的魔力,不让她撒手一样。她要放下时,每觉得花儿对她说:“为什么离夺我?我不是偢仁之手里递给你,交你照管的吗?”她有意看花,我却还是在今天。

呀,偢仁的眼、鼻、口、齿、手、足、动作,没有一件不在花心跳跃着,没有一件不在她眼前的花枝显现出来!她心里说:“你这美男子,为甚缘故送给我这花儿?”她又想起窗边纸上的夜莺,就自己回答说:“因为他顾念她的欢喜,无论如何要令我称心万代。”

这是她爱荼蘼,还是偢仁爱她呢?我也说不清,只记得有一天我出门去,大树之下人山人海,声音的嘈杂要到天上才听不见——

“一定是居心叵测!”

“或许是她不识?起了玩心也未知”

“自然要办清,才二十岁……”

小小的棺材上有只荼蘼。

正吵着,见人潮又开始涌动,踌躇几下后我看到了偢仁,皱一皱他那副冷静的脸庞,跟着来人于此面识。

“对呀,可不是给了她一朵荼!可是我哪里叫她吃了呢?”他很直接地说:“我并没有什么意思,不过随手摘下,随手送给别人就是了。我平素送了许多东西给人,也没有什么事;怎么一朵小小的荼就可使她着了魔?”

我说:“蚌蛤何尝立志要生珠子呢?也不过是外间的沙粒偶然渗入它的壳里,它就不得不用尽工夫分泌些黏液把那小沙裹起来罢了。你虽无心,可是你的花一到她手里,管保她不因花而爱起你来吗?你敢保她不把那花当做你所赐给爱的标识,就纳入她的怀中,用心里无限的情思把它围绕得非常严密吗?也许她本无心,但因你那美意的沙无意中掉在她爱的贝壳里,使她不得不如此。是不是?”

“啊,啊,啊……”


后来听说她的爸爸给立了块土坟,旁边种满荼蘼,那刻着生平的小小墓碑直指天上去了,仿佛送她宽敞的青空,褪了色的红纸挂坟前顿时也鲜明不少。